左舟

03性转小周在线

  兴欣网吧里空荡荡的，却充斥着过年的气息。陈果不知道收拾什么去了，周泽楷靠在前台望着地上堆满的纸袋发呆，而叶修早早地溜进前台开了电脑登录荣耀。

  “叶修，”周泽楷忽然开口，“兴欣还有谁？”她的目光停留在叶修正握着鼠标的手上，自顾自地沉入思绪当中。叶修许久没有答话，在周泽楷看来这是一种另类的心虚或者是没有完全把握。只有她一个吗，周泽楷想。

  “还有哥，唐柔和包子应该能算上。”叶修平淡的语气像是在叙述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手上的操作平稳如初。他看起来很坦然，连避开周泽楷视线的打算都没有。“哥可没诓你啊，小周。”叶修懒洋洋地笑了一下，抽空朝周泽楷看了一眼，右手拿下本叼着的烟摁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

  “哦。”周泽楷干巴巴地回应了一句，绕到前台里，拉了把椅子坐在叶修旁边看着电脑屏幕里的副本背景出神。她倒不知道过来的时间恰好是过年，也难怪当晚来网吧的时候只是有人却也不多。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耳边只有叶修敲击键盘的轻浅声音，想靠发呆打发打发时间，放松地一下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周泽楷，这个一听就是男名的名字被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顶着的时候想来有很多人都是惊讶的吧，她想。周泽楷性格内向，但也不是傻子。她只是内向，不善言辞而已——周泽楷一直这么定位着自己，虽然她知道自己的不善言辞大多时候会给别人带来无奈、无语甚至是气急败坏的感觉。

  就算她刚刚出道还是联盟首屈一指的美女，记者也不喜欢采访她。

  又因为长得太漂亮和不善言辞，周泽楷常常在学校里被当做异类。被另一些女孩子孤立，不好意思和男生来往——她独来独往，更不怎么会说话，性格也更加内向。

  ——直到她发现了荣耀。

  这里没有人在乎她的外貌，没有人在意她的内向和不善言辞，就算觉得她高冷也仍然会找她一起打副本——周泽楷在荣耀里找到了自己的快乐，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她觉得自己爱上了荣耀，所以才会在轮回邀请她去参加职业联赛时答应下来。

  周泽楷喜欢荣耀，毋庸置疑。

  网吧大门被拉开，涌入的冷空气一下子灌进周泽楷因放松而没有拢紧的衣领，她下意识耸了耸肩膀，抽回游离的神思，和叶修一样抬眼看向这时来到网吧的陌生人。周泽楷不由自主地呆愣，眨了眨眼，目光流转于坐在一旁的叶修和走进网吧西装革履却拥有和叶修几乎一模一样面容的陌生人。

  双胞胎，周泽楷猜想着。因为叶修面对那人的态度熟稔，有点多年未见的样子，也有点损人的架势被拿了出来。周泽楷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或许面前站的这个人才是叶秋。她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兄弟重逢大戏，一言不发地坐在前台领会叶修呛人本领的高超。

  “这是我嫂子？你怎么也不带回家看看。”叶秋压低声音询问，眼睛瞟了瞟端坐一边的周泽楷。叶修的嘴角抽了抽，从烟盒抽了根烟夹在手里，他用空闲的手拍了叶秋的肩膀一下，说：“笨蛋弟弟你看清楚……这看戏的劲儿哪能是你嫂子。”说完他就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香烟，靠在墙上懒洋洋地看着叶秋。

  周泽楷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那边嘀咕的两人朝这边走，抬头看陈果下了楼，就站起身走到了陈果身边。她说：“有人。”

  陈果朝门口望去，不出周泽楷意料地发现了双胞胎兄弟。陈果问叶修这谁。叶修说这是他双胞胎弟弟，叫叶秋。

  没猜错，周泽楷想。她歪着身子靠在前台，安安静静地看着三个人聊天。陈果说今年有这么几个人陪她过年肯定很热闹。周泽楷歪了歪头，长发散了一缕到脸上，她又把脖子歪回来，看戏似的杵在原地。感觉今年会很好玩，她想。

  “这个是我弟叶秋，这个是……”叶修充当中间人介绍时犯了难，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周泽楷脸上，触及对方几乎无动于衷的眼神时感到些许无奈。怎么跟小周差别还有点大，叶修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想。

  “……周泽晔。”周泽楷眨了眨眼，在所有人都看过来以后才缓缓开口，她有些紧张，揣在新衣服包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账号卡的一角，眼底所有情绪慢慢归于平静，“小周。”

  “嗯。”叶修嗯了一声，抬手，廉价香烟辛辣的味道滚过胸腔，他第一次觉得这味道有些呛人，偏头看了眼已经黑得如同天鹅绒的天空，又安静地收回视线。他看向自己的弟弟叶秋，问他是不是来这儿就纯粹为了让自己回去。叶秋支吾两句，说叶修也该回去了。

  叶修说，他回去再让叶秋跑出来吗。

  周泽楷又一次觉得叶修说得挺有道理，目光扫过叶秋时不出意料地看见他被噎得没找到话说。她觉得有些想笑，然后就抿唇自然地笑出来了。她笑起来也很安静，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放肆地笑过，看起来更多的是腼腆和温柔。

  “诶，去吃饭，要喝酒吗？”陈果招呼几个人。周泽楷顿了顿，感觉自己确实饿了，点头跟在陈果身后，接着说：“喝不了。”职业选手尽量不沾酒，估计叶修也不会碰。

  坐到桌上时，周泽楷对面恰好是叶秋。他西装革履，言谈举止都很有风度，呃……就是碰上叶修容易炸毛，周泽楷默默在心里评价这个人。感觉不太聪明，还一杯倒，周泽楷一边看着自己对面眨眼间倒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叶秋一边想。她好心情地笑了出来，刚端起自己的空杯，又尴尬地悄悄把杯子放回去。

  陈果还在惊讶叶秋嘴上说可以喝酒实际却一杯倒的现实，放下酒杯，砸吧一下嘴，让叶修帮忙把叶秋搬到房间里去。周泽楷看着桌上香气四溢的美味，神情自然地挪开视线，对叶修投以一个“加油我看好你”的眼神，拿着筷子继续和桌上的菜战斗。

  叶修无奈地对周泽楷笑了下，略嫌弃地推了推叶秋的肩膀，过了大概五六秒钟，才认命地一边架起叶秋朝他的小隔间走一边嘀咕什么听不清的话。周泽楷夹了一根菜，扭头看了看叶修架着叶秋上楼的身影，等到他安全上楼了才慢悠悠地扭回头将夹好的菜塞进嘴里。

  味道不错，周泽楷想。“买的？”她问。陈果说是买的。“哪家？”周泽楷又问，“……不辣，还行。”

  陈果一手拿着酒杯，一手亲昵地揽着周泽楷的肩膀，说：“就街口还在开那家，我也觉得味道还行，哪天有时间我再带你去吃一顿呗。”周泽楷抿唇笑了笑，说：“谢谢，果果姐。”陈果惊喜地揉了一把周泽楷的头发。周泽楷下意识缩了下头，反而像矮了一头，脸也比往常红了些，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不能揉头。”周泽楷说，因为她有些不好意思。

  叶修揉着自己的肩膀走了回来，嘴里叼着根烟，走回自己的位置的同时还含含糊糊地抱怨了一句叶秋重了多少。周泽楷朝叶修那边看了过去，紧抿唇角。

  “小周你脸怎么那么红啊，喝酒了？”叶修忽的笑了出来，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老板娘，这酒挺烈。”

  陈果说：“独家珍藏啊——要不是今天人多，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呢。”周泽楷眨了眨眼，抬起自己拿着筷子的手，试探性地夹走了一块排骨放进碗里，说：“果果姐，手。”

  陈果偏头看了看窝在一旁紧盯着碗里排骨的周泽楷，感到有些无语地将手臂挪了下来，她稍稍将注意力投向叶修，再看过去时，周泽楷的碗里就什么都没了，只有垃圾桶里的一堆骨头。叶修不由地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看不出来啊……小周这么能吃？”

  “有吗？”周泽楷焉了一下，转过眼看着叶修问，“不好吃吗？”实话实说，叶修顶着周泽楷这样格外真诚又完全没觉得有问题的目光，着实哽了一下，紧接着义正言辞地说没错，很好吃，应该的。

  连叶修自己都觉得有些想笑，而周泽楷眼底也尽是“我觉得你在糊弄我”的意思，摆明了不信。叶修就这样笑了出来，他眼里现在周泽楷闷头吃她的这样的样子都有些可爱起来。

  趁着陈果收拾饭后残局，周泽楷被陈果推回来不让帮忙后坐到叶修对面试图寻找话题闲聊。周泽楷不是健谈的人，读书时老师常常形容她是那种觉得举手回答问题都跟砍头一样要命的“高冷”学生，而现在她要找个话题聊下去，好像也挺困难。

  “呃……什么打算？”周泽楷问。

  “嗯，你说哪个？”叶修抖了抖烟灰，靠在窗户边儿上，偏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像是在愣神，“都拉你入伙了，得杀回去，拿个冠军才行。”他的语调平淡，像是在说你今天吃早饭没有这样的闲话，以至于周泽楷就这样放松了下来，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等着叶修说下去。

  “就是用之前那个号吧？你可是我们兴欣的大神选手。”淡蓝色的烟圈自手指间飘起萦绕身前，周泽楷看不清烟雾下叶修的模样，但她觉得，他现在的神情肯定也和平时没什么分别，只是微微弯起了眼睛，带上几分笑意，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嗯，就那个。”周泽楷回答仍旧简短至极，表情也说不出的平静。

  “注册是用周泽晔这名儿？”叶修又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之前手中的烟被摁灭在拿过来的烟灰缸里，里面零散着也有十多个烟头了。

  “嗯。”周泽楷点头，“比周泽楷好。”她也只有名叫周泽晔的身份证可以用来注册成为职业选手，她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不再是周泽楷的事实——前一天仍旧难以接受的事情，真的承受下来了，也不过如此。不过是改名换姓、从头再来一次而已，周泽楷认为自己还承受得起。

  “那以后，你可就是我们兴欣的周泽晔了啊，”叶修略略调笑地说，微低头看着夹着烟的手悬在烟灰缸上方抖下一截烟灰，复又抬头将含笑的目光投向正安静坐着的周泽楷，“不能想着轮回了知不知道。”

  “嗯。”周泽楷回答，“知道。”

  没过一会儿，叶修将手里的又一根烟摁灭，慢悠悠地坐下来，端起桌上还剩下大半的杯子，问：“这水还是酒啊？”

  “不知道。”周泽楷看着叶修手中的杯子思索起来。

  叶修倒也没放在心上，估计今晚也吃得很舒心，在周泽楷略迷茫的目光中自然地喝掉了他眼中的饮料。

  ——接着他就放下杯子倒在桌上醉了。

  周泽楷：“叶修。”她像此前叶修那样推了推叶修的肩膀，认命地拖着叶修去找陈果。叶秋睡了叶修的小隔间，叶修要不然睡她那儿？周泽楷一如既往的言语简洁，向陈果解释她的想法，等着陈果开口。

  让他睡沙发去，这是陈果最后给出的答案。周泽楷先愣了一下，接着认真地点点头，和陈果一起拖着叶修上楼。

  挺重，周泽楷揉着自己的手臂想。